去年清明節(jié)剛過，我與妻子商量，到鐵城縣城賣豆腐，我貪圖便宜花萬元買了縣城郊區(qū)屏風村何大能的一座百年老屋，其實這座磚木結(jié)構(gòu)的房屋，已經(jīng)建有百多年的歷史了，改革開放后，何大能經(jīng)商發(fā)了財，他搬到縣城的翠薇小區(qū)居住了，這座老屋他就出賣，我將買屋的錢交給何大能，將房屋買賣的手續(xù)辦好后，就搬入這間百年老屋居住。 這時，我才聽到村里的風言風語，說這座老屋有鬼，這屋半夜三更就有鬼哭，或發(fā)出極其悲慘的呻吟聲，讓人聽了毛骨悚然，我才明白，難怪何大能這么一座一百五十平米的老屋，他才賣五萬元，但是，我是一個徹底的無神論者，我不信邪，但是不信歸不信，村里的人個個都說得有鼻子有眼睛，我不得不心里半信半疑。 尤其是我妻子，一味埋怨我，說我貪圖便宜，目光短淺，不顧長遠利益。其實她是誤解我買屋的初衷，我是考慮屏風村位置好，依山傍水，風景優(yōu)美，離縣城又不遠，是經(jīng)商居家的好地盤，我花５萬元買到這座老屋，占地就有一百多平米，等我再苦干幾年，攢到建新房的錢，再將這百年老屋堆倒，建一幢雅致的小樓，雖不甚豪華，但是那份整潔和獨特的恬靜，還是使人賞心悅目的。 當晚，我和妻子搬入新居，忙了一天，布置我做豆腐的行當，到晚上，已經(jīng)是累得筋疲力盡，我倆草草吃完晚飯，洗了澡，倒頭便睡，睡到半夜，突然我被妻子緊緊摟住，我以為她想親熱，推她一把說：“你怎么啦？我都累得骨子快散架了，你還要樂……”她狠狠扭我一把，說：“誰同你瘋癲？你整夜睡得像個死人一樣，我卻一夜不合眼，剛才我剛剛朦朧入睡，卻聽到了那聲音，可怕極了……” 我詫異地問：“你聽到什么聲音了？” 妻子滿臉驚恐神色在我耳畔悄悄地說：“鬼哭唄！非常真切，可怕極了！” 我說：“胡說！哪里有什么鬼？是不是你聽到老鼠叫或野貓的叫聲了。” 妻子說：“難道老鼠和野貓的叫聲我也辯不出來，這分明是一個人痛苦的呻吟聲，雖然聲音很細，但是非常真切，也許，等一會兒，他還叫呢！” 這時，我認真起來了，假如妻子不是親耳所聞，她不會如此說，因此，我的睡意全消了，夫妻兩靜靜躺在床上，等那鬼再次呻吟哭泣。 等了許久，還是沒有什么聲音，這時，真是萬籟俱靜，只聽到遠處有一只狗吠聲，汪、汪、汪汪……聲音悲倉、孤獨。 我抱住妻子，深情地吻了一下說：“哪里有什么聲音，睡吧！明天一早，還要到城里賣豆腐呢！”妻子驚魂未定，摟住我沉沉入睡了。 “哈噢！”又是一聲怪叫聲。 聲音低沉，凄切，讓我驟然驚醒，我霍地坐起來，豎起耳朵，集中注意力傾聽著，一會兒，靜夜里又響起“哈噢！”頓時我頭皮發(fā)麻，汗毛豎了起來。這時妻子也醒了，顯然，她也聽到這怪叫聲，她死命緊緊摟著我，再過一會兒，“哈噢！”又叫一聲，這次我聽清楚了，這聲音是在那觀音神座發(fā)出的，我舉目望去，在墻翕里，一縷清冷的月光，從那圓形的窗口照下來，正照在那尊觀世音菩薩的臉上，我感到觀世音的臉上，眉宇間好似是發(fā)出一絲冷笑，更感到夜里的神秘氣氛，使人更是毛骨悚然。 難道這瓷做的觀音會呻吟？打死我也不相信，這時，我躡著腳尖，走到電燈開關(guān)前，突然拉亮電燈，在電燈光下，我看見這觀音像上方，一道黑影，一晃而過，消失在神盒后面。這時，妻子更害怕了，緊緊摟信住我說：“阿平！這屋不能住了，明天我們就搬家，你若不走，我就回娘家去，這里太可怕了！” “搬家？虧你說得多輕巧，買了這老屋后，我們已經(jīng)山窮水盡了，我們哪里還有錢買房租房！” 妻子說：“那怎么辦啊？” “現(xiàn)在我們唯一的是弄清楚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即使是觀音菩薩發(fā)出的聲音，我們就向她老人家求告，她老人家不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嗎？我們跪在她跟前，求她不要再唬嚇我們，我們夫妻倆從小安分守己，從沒干過傷天害理的事，因此我們問心無愧，我們不怕！” 妻子聽到我這么說，心態(tài)也穩(wěn)定多了，我們夫妻把一條細繩，將電燈的開關(guān)繩接長，牽到床上，準備怪叫聲一起，就拉亮電燈看個究竟。等了約半個鐘頭，“哈噢！”又一聲在靜夜響了起來，我猛地一拉電燈繩，剎那間，屋子大亮，我看到在觀音背后的墻壁上，一只大蛤蚧，從墻壁飛快地逃走了，我低聲對妻子說：“我明白了，這深夜的鬼叫聲，是一只大蛤蚧叫聲，因為我們先入為主，認為屋里有鬼，因此，這叫聲，我們就以為真的是鬼哭聲了。” 妻子還是半信半疑，我說：“你不相信，我把這只裝神弄鬼的壁虎捉給你看。” 我靜靜地守著，兩眼定定盯著觀音神像上方的墻壁，借為幽幽的月光，我聚精會神觀察著，大概又過了一支煙的功夫，這時，我仿佛看見那墻壁一個黑糊糊的物體在蠕動著，我猛地一拉燈繩，屋里亮堂堂的，這會兒，我看清楚了，一只肥大的蛤蚧，嘴上咬著一只蟑螂，迅速地在墻壁上爬過，我順手抓住雞毛掃追過去，妻子馬上抱住我說：“不要傷害它，也許它是因什么冤情在哀號呢！” 我和妻子過去，看見在這觀世音菩薩神座下，有一個洞；舊式住宅的墻壁通常是青磚砌的，外面批上石灰泥土，我們發(fā)現(xiàn)里面空著一塊磚位。我拆開墻壁一看，我看見里面的情景，驚呆了，因為我發(fā)現(xiàn)一只蛤蚧，被困在那里，一根細鐵線，做成一個頸項，套住它的頸，一根釘子，釘在墻壁空框的磚縫上，另一根細繩，拴住這壁虎頸上的項圈，另一頭卻緊緊拴在那顆釘子上。我和妻子見狀，既覺得可憐又感好奇，我仔細觀察一下，天啊！那根釘子已經(jīng)銹跡班班，恐怕是幾年前裝修房子的時候釘?shù)摹騼?nèi)，那只蛤蚧，嘴里正咬著一只肥大的蟑螂，正在那里狼吞虎咽著，墻框內(nèi)糞溺堆積著，剎那間，我一個激愣，我一時愣住了，我明白了，這是什么樣的情景啊？一只蛤蚧，為了被囚禁伙伴或配偶的生存，竟然幾年如一日，千辛萬苦在艱難的歲月里，一直不停地銜取食物供養(yǎng)著自己被囚禁的伙伴。 翌日，我將捉到的蛤蚧，拿去給何大能看，問他為何裝神弄鬼唬嚇我，他說這事他也不知道，他仔細想了想，才恍然明白，說他也是被人捉弄的，他回憶起來，他說：“一年前，我他準備賣掉這幢百年老屋，當時同村的陳阿貴想買下來，但是他只能出四萬元，這么寬闊的房子只出四萬元，我沒賣給他，后來我不該再請他來幫我修補房子，難怪他幫我修補房子后，卻陰陽怪氣地對說：‘何老板，你這百年老屋，再過半年，恐怕三萬元也賣不出去啊！’從此，我的老房子夜里就聽到凄慘的鬼叫聲，一定是他搞鬼！” “這陳阿貴住哪？我去問問他！” “去年！他患肝炎死了，他一心想買便宜的房子，設(shè)下這鬼計，可是害苦了這對蛤蚧了！” 我點點頭，告別何老板，拿回那只被囚禁了整整五年的蛤蚧，回到家里，弄了一塊雞肉，讓它飽飽吃了一餐，再把它放歸屋頂上去了。 妻子眼淚汪汪，喃喃地說：“蛤蚧啊！你還算是不幸中之萬幸啊，你雖然無辜被囚禁了長長五年時間，但是你卻有一個生死相依的伙伴，是愛情的力量，使你生存下來，但是人呢？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臨各自飛’，也許人都沒比你幸運啊！” 我知想妻子是話中有話，她這番話，實在是說給我聽的，我只能無可奈何苦笑著。 （作者注：蛤蚧系爬行類動物，形狀如壁虎，稍大，能作藥用，產(chǎn)于廣西、云南一帶山區(q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