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薇薇是我們高一()班的班長兼語文科代表,她平常喜歡獨來獨往,管理班級事務鐵面無私,所以班里很多同學都對她敬而遠之。

剛開學不久,一天,班里的“調皮鬼”龔小潭想捉弄一下辛薇薇,就在她的鉛筆袋里放了幾條毛毛蟲。沒想到辛薇薇發現后,竟不動聲色地把毛毛蟲都放進了龔小潭的書包。結果,毫無心理準備的龔小潭被書包里蠕動著的毛毛蟲嚇得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從那以后,男生們都知道了辛薇薇的厲害,都不敢再去招惹她,甚至見了她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一個個都繞著走。

一天,辛薇薇收了一大摞作業本,正往辦公樓里搬,無奈,班里多號人,周記加作業一共多本,而且教學樓與辦公樓相距數百米,還得上下層樓梯。看著滿頭大汗的辛薇薇,男生們都躲得遠遠的。

從此經過的我剛想溜,卻被她抓了壯丁:“王磊,你幫我把作業抱到辦公室去吧。”辛薇薇一邊擦著汗一邊說,眼神里滿是誠懇。盡管我很不情愿,但也不好推托,只得耷拉著腦袋,接過作業本和她一起向辦公室走去。

來到辦公室,辛薇薇忽然很關心地問我:“沉不沉?”我連忙客氣地搖了搖手說:“不沉。”“那好,以后的作業本你來幫我收發吧。”說完,辛薇薇心滿意足地轉身走了,只留給我一個詭秘的笑容。望著她的背影,我忽然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果然,后來不管我愿不愿意,辛薇薇總是在收發作業的時候叫上我幫忙。和她一起出入辦公室的次數多了,整個年級都知道了我們班長有一個小跟班,還送了我一個雅號“二秘”。一想起這事,我都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不過,時間一長,我發現辛薇薇的為人倒挺好,雖然她表面上看有點兒讓人不太好接近,但她卻很熱心。我們一起取送作業的路上,她常常幫我解決一些課堂上沒來得及消化的問題。不僅如此,她還主動把自己的參考資料借給我。在她的幫助下,我的學習成績漸漸有了起色,由原來班里的倒數第名上升到了第名,這讓所有人都出乎意料。而我與辛薇薇之間的友誼也在逐漸升溫。我發現她身上其實有很可愛的一面。

春天是個多夢的季節,我這條赫赫有名的瞌睡蟲,卻在這風和日麗的季節里無心流連那絢麗的美景,只想夢會周公。一天下午上課時,我困得實在不行,就躲在角落里睡著了。下課后,辛薇薇突然興高采烈地跑到我身邊說:“王磊,你醒醒,我給你拿來了專治瞌睡的靈丹妙藥,快試試。”我有些不太相信地搖了搖頭。不料,她猛地把我摁在桌子上,拿出一個裝辣椒水的瓶子往我臉上抹起來,邊抹邊說:“如果這個不好使的話,我就再給你做一把老虎凳,只要能讓你上課不打瞌睡,十八般兵器我都給你拿來試試。”

“你,你……”我氣得說不出話來,而臉上卻像著了火一樣燙。顧不得別的,我連忙跑向衛生間……

在辛薇薇的麻辣手段下,我上課打瞌睡的情況有了根本改變,學習起來效率也大大提高了。

上高二后,我和辛薇薇成了同桌。這時候,功課越來越多,學習壓力越來越大,和辛薇薇一起聊天就成了我在學校最好的減壓方式。那是一個秋雨連綿的黃昏,我和辛薇薇一邊收拾著書包一邊聊著將來各自的理想。由于聊得太投入,等我們收拾好書包的時候,整個教室就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

我們剛要走出教室,天空突然傳來一聲巨響,辛薇薇驚慌失措地拽著我的胳膊,渾身不停地發抖。我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景象,天不怕地不怕的辛薇薇居然害怕打雷!我只好坐在教室里陪著她,她告訴我她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忙著在外面賺錢,每天都把她鎖在家里,每到打雷的時候,她就嚇得躲在床底下不敢出來。雖然事情過去了很多年,但只要碰到打雷,就會勾起她小時候不愉快的記憶。

“小時候,每當我被關在屋子里的時候,我就趴在窗前遙望藍天,幻想自己也能像鳥兒一樣可以四處自由地翱翔。”停頓片刻,她笑了笑說:“所以我的理想就是長大后能四處走走,好好欣賞一下世界各地不同的風景。”而我則告訴她:“我最大的理想是有一天可以開個茶樓,然后一邊曬太陽一邊喝茶……”就這樣,我們把深藏在心底的理想都拿出來和彼此分享。那是我第一次對別人說出自己的理想,辛薇薇也是,我們兩個享受著彼此之間這份難得的信任。

從那之后,我常常會為辛薇薇搜集跟旅游有關的畫冊和雜志,而她也會幫我找來各種各樣有關茶葉和茶具的知識。其他同學都好奇地看著我們倆奇怪的舉動,卻想不明白我們到底在做什么。每當有人問我們,我們就像約好了一樣,誰也不說,然后看著對方,享受著為彼此保守秘密的快樂。

時光,就這樣一點點流逝。畢業那天,全班的同學都哭了,我和辛薇薇照了一張合影。拿到相片后,她在背面只寫了三個字——勿忘我。

若干年后,我坐在自己的茶樓里,讀著辛薇薇從威尼斯寄過來的信。她在信中說,她現在已經走過了許多國家。每工作一段時間有了積蓄后,她就給自己一個短暫的假期去旅游,去那些在她夢中出現過的地方。

她還說,這么多年她才發現,世界上有兩種東西一直讓人念念不忘:一個是理想,另一個是對朋友的牽掛。我輕輕地放下信,鼻子有些微微的酸澀。青春仿佛是一道泛著碧波的河流,帶走了太多太多的往事和情愫,而在這流光燦爛的年華里總有那么一張笑臉,無論光陰怎樣沖洗,她都依舊清晰燦爛,讓你無法忘懷。

顧建平/薦